蒲錦昌牧師 本會副總幹事
在香港基督教工業委員會擔任執委及主席等事奉後,學會從勞工角度看周遭的事物和世界,甚至聖經,有時候也會有新的發現。
我們讀馬太福音二十章葡萄園的比喻時,往往會從老闆的角度看這段經文,並且類比上主像個仁慈的僱主,給工人超過他們應得的酬勞。反而,工人之間卻出現矛盾,認為僱主的仁慈是不公。而整個故事的高潮就在僱主最後的問題:「我沒有虧待你,因為我把和你約定的工錢給了你。拿錢走吧!至於我對別人仁慈,跟你有甚麼關係呢?錢不是我自己的嗎?我做好人你也眼紅嗎?」要人反省自己的自義和薄待他人。
不過,如果我們以勞工的角度再閱讀經文,我們可能有不一樣的感覺。首先,我們看到僱主由大清早找人到葡萄園工作,一直見有閒站的人,到下午五點仍然找人做工。最後,又付給遲來的和早來的相等的工資,他真是個好老闆!我們看不到的,是由朝到晚在等待工作者的焦慮。等工的人看到不少人都有工作了,自己卻沒有人請,心裡可能會想:沒有工作的話,一家大小當日是否有飯吃呢?等待他們回家的家人怎算呢?閒站的人不是游手好閒,他們只是在等待一個機會。今天的外賣速遞員,沒有單要送便沒有錢,但一直留意著手機的焦慮狀態卻是一文不值的。待工不是工作,不會為食物速遞員帶來任何收入。
其次,葡萄園主好像為工人沒工作感到可惜,為這些有需要的人提供工作機會,又給超級好的工錢,真是難得的好僱主!其實,老闆和工人是互相倚賴的,沒有工人,僱主根本做不了這麼多事情。當葡萄成熟而需要收割時,若果不去收割,葡萄很快就會壞掉。葡萄園主由朝到晚找人打工,不是沒有原因的。他需要工人,而且現在就要!當食物速遞員因單價低和運送要求不合理而集體杯葛食物速遞平台公司時,公司高層也被迫和工人談判,考慮改善他們工作的環境和待遇,因為僱主不能夠沒有工人。
還有,耶穌講這個比喻的時候,大多數聽眾很可能都是勞苦大眾而非有錢人和大老闆,因此,大家最關心的和故事的最高潮,反而是那些最遲進入葡萄園的工人。他們究竟得到多少工錢?因為那涉及工人整個家庭的生活。他們得的一個銀幣,等於當時一日的工資,夠家人一日所需。他們都是「炒散」的日光族。隨著經濟模式和資訊科技的發展,不少傳統的全職工作正日漸消失,現在變成合約化、自僱化、平台化,工人越來越沒有保障。天主教會多年來一直倡議的家庭工資,就是提醒社會要顧及勞工階層的需要,不要把他們迫到走投無路,連最低工資的保障也得不到,連家人也顧不上。
食物速遞員表面上是很自由的工作,開工時間由自己決定,做多少由自己決定,是自僱人士。但是,平台公司卻透過派單和賞罰制度控制他們的工作,並且不給予他們一般僱員應有的保障,明顯是在撿現存法律追不上時代變化的便宜。而不少食物速遞員連最基本生活所需也賺不到,正好反映了勞工階層中一些最底層工種的苦況。 總括而言,工人需要團結一起,爭取合理的待遇和權利,而不是互相指責或競爭,社會也要了解工人的工作環境和壓力,照顧不同人的需要。這樣,我們的社會才能反映上主創造的世界是個資源豐富的世界,而我們在其中可以共享豐盛的生命。